【晏周】人间不值得
避雷：一方站街，不喜勿入。 一方死亡警告。
188成员有涉及。（ooc，架空时间线不要在意）
1.
周翔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所以老天让他重走一遭体验人间疾苦。
周翔的妻子生下女儿后就跟人跑了，还不等他拔完头上正茂盛的青草，老妈又病倒了，接着是女儿也病了。
果真是穷人家病不起，能卖的都卖了，还得二选一。最后周母替周翔做了选择，她亲手拔掉了自己的输液管，把微渺的希望留给了孙女。
真他妈窝囊——他连个像样的骨灰盒都买不起。
可是日子还得过，周翔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露出的笑容，两个小酒窝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让死水般的生活有了些许生气。
女儿是周翔的太阳，于他而言，黑夜虽然漫长，但是总有天亮的那一天。
这轮太阳需要人工续航，钱是唯一的发电机。
所以周翔必须放下尊严、丢掉脸面去做任何来钱快的工作，而这些工作无疑都游走在人性与法律的灰色地带。
比如，站街。
2.
周翔的前同事温小辉是一个非常奇葩的人，此人的日常生活相当奢靡，仅靠公司那点死工资根本就供不起。
有好事者暗中调查，发现温小辉一无背景，二无兼职。这下更激起群众的好奇，有大胆的直接问本人。
“因为我挑男人的眼光好呗。”温小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敷着价比黄金的美白面膜，看都不看提问的人。
哦，原来是被包养了。
这条爆炸性新闻迅速传遍了公司上下，连常年埋头工作的周翔都被迫“悄悄告诉”了三四遍。甚至连温小辉金主的身份都被勾画出来——黑道、京城、私生子、学生、亿万富翁。
“放屁，老子想跟谁睡跟谁睡！老子睡过的人整个长安街都躺不下，这种的我不稀罕。”
温小辉精致漂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愤怒的表情，他以往声称害怕长皱纹不跟傻逼计较。
大概只有周翔注意到温小辉泛红的眼圈不是妆容，是泪水决堤的前兆——他女儿还健康时委屈了就会这样，病了反倒不常哭了。
所以周无声地把纸巾递到温小辉手里，后者带着怒气瞪了他一眼，发现周翔并无恶意后紧咬着嘴唇夺门而出。
很快温小辉站街的新闻又传遍了整个公司。不过这次是温小辉亲口告诉周翔的，递纸巾之后二人从同事晋升为可以喝酒的朋友。
其实只是两个边缘人互相凑合罢了，周翔忙于挣钱给女儿治病无暇社交，“浪荡成性”的温小辉被“正人君子”们所不齿。
不过大多时间是周翔兼职结束后去酒吧夜店捞烂醉如泥的温小辉，把人送回家，如果温小辉没醉的彻底就会强拉着周翔“一醉方休”。
站街的事温小辉也懒得否认，甚至他还颇有兴趣的给周翔讲“站街趣闻”。周翔觉得大部分故事都很扯淡，尤其是温小辉一脸认真地说自己的客人一定得是“有十八厘米外加八块腹肌的猛男”，但温小辉灵活生动的语言外加肢体演示的表述仿佛让周翔在看现场直播，周翔又有点相信。
有几次醉倒在温小辉家，周翔看着身边穿金戴银的男孩，不由得心生邪念，也许站街是个挣钱的好渠道，要不明早问问温小辉，让他带自己进门……可每每清醒了，周翔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他跨不过心里那个坎。
和温小辉的朋友没做多久，包养传闻中的金主就出现了。那日周翔照例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捞人，却不成想酒吧门口温小辉扎眼的绿毛出现在一个近一米九男人的臂弯里。虽然看起来男人很符合温小辉的“客人标准”，但周翔还是担心酩酊大醉的温小辉再让人给欺负了，毕竟温小辉的站街故事里不是没有过爱玩SM的客人。
“这位先生，我的朋友醉了，麻烦你……”
“嗯?”周翔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转过身，略显稚嫩的脸上眼中彻骨的寒意令周翔心生胆颤，让人无法再有心思去感叹他那张如神仙般俊美的面庞。
“我朋友不舒服，我要把他带走。”周翔努力平复情绪，他直视男人，试图用年长的气势压倒对方。
“你和温小辉什么关系。”男人暗沉的眸中带有与年龄不符的凶狠，可是转向温小辉那种凶狠却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声音变得轻柔起来，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委屈，“你和他，做过吗。”
周翔愣住，他有点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在问谁。
男人怀里的温小辉似乎有些难受，他仰着脸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仿佛试图理解男人的意思，但很快他便放弃了，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男人身上，撒娇一般在男人胸膛上蹭了蹭。
“乖，小辉哥，回答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我相信你会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傻子也能看出来温小辉和男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同样这男人绝非善类。
周翔大脑飞速略过这片地区的大街小道，暗自观察过往的路人，同时偷偷打量眼前男人的身材——他在思考自己一把从男人手里抢走温小辉并扛着人甩掉男人的几率有多大。
“洛羿，洛羿……”温小辉小声呢喃。
“你听见了，小辉哥在叫我的名字。”
洛羿撇了周翔一眼，那一眼仿佛把周翔那点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他随后横抱起温小辉，坐进了旁边等候多时的黑车。
第二天温小辉没有去上班，周翔打他电话也没有人接，上他家去也是空无一人。
温小辉再也没有出现过。
得，他周翔又没有朋友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周翔的银行账号上突然打来了5万块，他思来想去，盯着温小辉工位上的新同事看了半天，给温小辉发了一条“谢谢。”。
然而这条短信仿佛石沉大海，周翔没有收到温小辉只言片语的回复。
尽管温小辉离开了，但他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人仿佛身临其境，争先恐后讲述温小辉的结局，或被变态老男人玩死、或自甘堕落纵情酒池肉林……
随着时间流逝，有关温小辉的传闻终也逐渐消弭，成为被封存的远古传说，不过传言中偶尔还是有人会在街上看见“衣衫褴褛”“遍身伤痕”“神志不清”的神话生物。
然而人们需要一个新的八卦人物来联络感情，而曾与温小辉夜夜笙歌的周翔是不二人选。
温小辉的传闻又成他周翔的了。
不过也许是周翔没有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金主，给公司造成恶劣影响的周翔很快就被开除了。
得，工作也没了。
3.
周翔的固定收入没了，找工作又处处碰壁，他开始认真考虑站街的可行性。
周翔对与钱有关的信息格外敏感，所以他对温小辉的教诲一一接收，现下他要把这些信息挑选整理并学习。
“188街道去玩的全是有钱人。”
“太子党这种东西你站楼顶扔砖头一砸一个准。”
“还他妈全是gay。”
“绝后啦！”
“这年头攻可稀缺了。”
“京城的攻你上188街道嚎一嗓子一半都出来了。”
“还他妈全是渣的。”
“不活啦！”
有多有钱？有多渣？
“翔哥！我偷邵群的钱养你啊！”温小辉喝高了就会说一些听似真实的胡话，“不用！我问问程秀什么时候不高兴，等他坐楼顶撒钱玩咱俩就去捡！”
果真有钱。
4.
漂白粉泡了一下午的白T恤，洗旧了的牛仔裤，用来掩饰害羞的鸭舌帽。
听说出来卖的有一类喜欢装清纯，一来有人好这口，二来碰上人傻钱多的可以装处卖个好价钱。
周翔两者都不是，这已经算得上他最好的衣服了。
5.
香水是最好的调情工具，前调似有似无，中调欲海沉浮，后调回味无穷。
周翔对着出租屋漏风的玻璃理了理头发，犹豫再三还是用女儿的儿童护手霜抹了抹脸。
6.
第一天。
华灯初上，188club开门营业。
门口庸俗的昏黄路灯沾染着些许暧昧，为这个纵情声色的欲望天堂蒙上了一层薄纱，它引诱着来往的行人，徐徐而来的晚风为蠢蠢欲动的步伐掀起了薄纱的一角，而后又娇羞的溜走，没入黑夜，只留一丝勾人的香气萦绕沉浮。
路灯下修长的身影摇摇晃晃，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男人性感的臀部曲线，而被宽阔白T恤藏匿的肉体又挑逗着他人的神经。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而又期待，炙热的目光被夜色很好的保护起来。
偶有上前询问的人，却只能得到一个略带羞涩的回答。
“对不起。”
最后他仓皇逃走。
第二天。
经过一上午的辗转反侧，周翔舍弃了帽子。
周翔找到了昨天他倚靠的那根路灯，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他觉得这根路灯的光相比于其他的稍暗了一些，也较为柔和，能够让他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
不远处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笑着走来，被拥簇在中心一身粉红的男孩格外引人注目，周翔朝喧闹的中心望去，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对上他的目光，随后男孩在朋友们的口哨中走向周翔。
“你看起来很紧张。”男孩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赵锦辛，锦绣的锦，辛勤的辛。”
“你好，周翔，飞翔的翔。”周翔回握。
“真名啊……”赵锦辛一把拉近两人的距离，低声道，“今晚你有空吗，也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
难道自己要开张了？紧张的情绪重新涌上周翔心头。
“不好意思，今天我可能约不了你了。”赵锦辛突然改换腔调，轻佻的语气消失不见，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暗沉，“我的黎叔叔来了。”
被称作“黎叔叔”的男人是另一群体的中心人物，与赵锦辛不同，他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倒像是工作之余的例行社交，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赵锦辛并没有直接上去打招呼，而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男人身后，没过一个小时，疑似醉得天昏地暗的赵锦辛挂在男人身上被带了出来。
“锦辛，你带钥匙了吗？”男人自然得不到答案，便自言自语道，“算了，去我那吧，明天我再让人把你送回去。”
男人扶着站都站不稳的赵锦辛上了车，周翔清楚地看到赵锦辛扫视了一圈对上周翔的目光后略带警告意味地冲周翔笑了笑，这让周翔猛然想起洛羿。但随后赵锦辛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闭上眼头搁在男人肩上。
得，许是同行，还有常客。
他松了一口气。
第三天。
周翔完成了第一笔交易。
一个年轻漂亮的小男孩与他缠绵了一夜，周翔没什么感觉，男孩倒像是很满意，说以后有需要还会找周翔。
周翔盯着男孩留在床头柜上的钱，自嘲的笑笑。
上别人还有钱拿，这是什么好事啊。
后悔有什么用，他只能接受。
……
第十一天。
今天周翔打的零工是帮一位姓李的女士清理房子。
这位女士与丈夫离婚了，于是打算卖掉房子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也许是看周翔顺眼，李女士把她丈夫留下的一些衣物送给了周翔。
周翔还挺高兴的，这些衣物大多比较新，甚至都有没摘牌的。他把一些看起来比较贵比较新的挂到二手网站上，挑了两三件一看就卖不出去的自己留下。
这算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周翔生活中少有的好事了。
尽管当天没有生意，周翔还是觉得开心，甚至与另一路灯下站街的同行多聊了两句，似乎对方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两人反倒忘了招客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仿佛他们是下班后出来放松的朋友，生活虽不轻松，但至少没有陷入泥潭。
仿佛他们还有光明的未来。
第十二天。
许是这两天经手了不少衣物，周翔对来往行人的穿着打扮留心观察了一番。
头一号引起周翔关注的是一个带金丝眼镜的男人，这金丝眼镜倒是现下流行，但很少有人能戴出那种感觉，大多都透露出一种强装时尚的土气。而这个男人不同，他自身就带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一副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精明中透着性感。
第二号人物到没有第一个男人那么引人注目，但在周围同行的讨论中周翔得知他觉得极为普通的一套装扮竟然是某知名时装周的高奢新款，现在能拿到手的非富即贵。
这两人是一起来的，不过走的时候前者搂了一个清秀的男孩，后者独身一人开走了一辆造价不菲的豪车。
除这两人外还有一对惹人注目的，高的那个身材极好，就算是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也遮挡不住此人的帅气，略矮那个还不等周翔细看，他就觉得有点眼熟，等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是彭总彭放。这彭放与周翔原公司有生意往来，和公司一个女副总勾搭上了，那女副总名声不太好，就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再添油加醋传出去，温小辉的金主能被扒出来和她脱不了干系，八成自己滚出公司也拜她所赐。
虽然女副总与彭放那一段情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但周翔还是忍不住多瞪了彭放两眼。
彭放倒是接受到了周翔的目光，却错以为是爱慕，又觉得周翔甚是眼熟，但又被身边的高个男人催促，只好报以一笑。
周翔有点摸不清头脑。
他暗暗握拳，一言不发。
第十三天。
也许是过惯了以前公司那种打卡上班的日子，周翔每天出现在路灯下的时间几乎是固定的，偶尔会被几个刚结识的小男生打趣。
所以周翔第一位客人找上他时他并不意外。
不过这次客人倒不是他，他把周翔推荐给了自己的朋友。
共享鸭？周翔不禁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开放。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管。
……
第二十一天。
下雨了。
“翔哥，你不回去吗？”一把花伞遮在周翔头顶，随后被塞到他的手里，另一朵更加花哨的在雨中绽开，“这天哪有生意啊。”
“这雨不大，我再靠靠。”
“翔哥，你也忒敬业了吧~”男孩的伞撞了撞周翔的伞，“我就没见你休息过，小弟实在佩服。你可别再累坏了肾。”
“活也不是每天都有。你才见我几天啊。”周翔笑道，“你明天不是还有课吗？快回去吧。”
“好嘞，那有缘见喽！”
雨下的更大了。
周翔叹了一口气，想是今晚必定捞不着活了，又觉得肚子有点饿，他撑着伞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折回来时周翔发现路灯下蜷缩着一个少年，他把头深深埋在膝间，整个人都湿透了。
“你还好吗？”周翔为男孩遮住雨，轻声问道。
男孩不说话，只是不住地颤抖。
“其实生活还是挺美好的。”周翔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我不打扰你了。如果有家的话早点回去，这雨越下越大，伞就留给你了。”
周翔把伞挂在男孩身上，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把刚买的面包塞给他。
他自顾不暇，但是生活需要这种无用的希望。
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一个人。
第二十二天。
大雨让憋了一宿的男男女女聚集起来，188club迎来激情的高峰。
今晚的新闻热点人物是白少和俞少。
白少又被他哥摁着揍了一顿。
吃喝嫖赌的富家少爷被家里人找上门狠揍一顿这种事并不少见，白少也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顶多被狠狠地踹两下屁股，只是次数多了，加之揍他的人太过出名。
白少他哥名叫简隋英。这名字并非周翔刻意打听，但凡在188club多转悠一圈就不可能不知道简隋英的大名，他一出现必然是当晚话题中心。都说简总挑人眼光毒辣，偏爱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可论起样貌和穿衣打扮来，他丝毫不输甚至远超许多。所以常有不长眼神的，今晚有人打着白少朋友的名义对简隋英下手，结果就是满面笑容搂着美女一只脚刚迈进188club的白少被他哥一脚踹了出去。
俞少又砸了一家店。
俞少是算是新面孔，据传是秦皇岛人，京城并不是他的主场。他俊朗的外表、高大的身材，加之略带邪性的气质，成为无数男女销魂一夜的目标。这就引起少数人的不满，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但这俞少也不是善茬，自他来了以后，好几家店都遭了殃。
夜店幕后老板大多都有靠山傍身，但俞少背景深厚，旁人轻易不敢动他，而且他身手极好，根本抓不到他的现行，所以也吃不到什么官司，找事的只能自认倒霉。
一来二去，白少成了倒霉催的代名词，俞少则是让别人倒霉的那位，说巧不巧，不大的京城，二人居然从未打过照面。
倒霉催的和让别人倒霉的，众人纷纷构想这二人碰上会怎样。
也许不会在这，也许没那么热闹。
但终会相遇。
第二十三天。
为了回馈顾客，188club举办了一次假面主题的派对，并向入场的客人以及过往的行人免费发放面具，连周翔他们也有份。
为了迎合“暗夜魅影”的主题，188club内部光线幽暗，仅在乐队演奏区上方布置了一盏月亮造型的灯，以它为中心交替闪烁的星光贴扩散开来。
星河下隐藏在面具后的人们，赤裸的表达着自己的真心，就像是愚人节才敢说出的“喜欢”二字，小心翼翼地匿于玩笑之下。
这是周翔第一次进188club，他倒也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纵情潇洒抑或借景抒情都与他无关，更无朋友作伴，身处热闹的人群他反而觉得孤寂。
突然有人抓住了周翔的手。
周翔抬头望去，无数星光闪烁，那人的眸子就像月亮一样深邃而美丽，周遭万籁俱寂，只剩下周翔激烈的心跳声。
他也许会溺死在这个人的眼神中，但他心甘情愿。
【假装有C/H/E】
“我们换个地方吧。”
“好。”
两人穿戴好衣物，正要拉开门就听见外面穿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卫生间的大门被砰地关上。
“何故！”
平地一声咆哮震得周翔一抖，那人一改前态把周翔拉入怀中，警惕的盯着咆哮声传出的地方。周翔觉得声音的主人有些耳熟，但又辨别不出是谁，只能伸长脖子企图听的更清楚一点。然后进来的两人做起了刚才周翔二人做的事，甚至更加深入。
“嘶！”
周翔原本对隔壁的现场广播惊得大气也不敢出，突然就感到腰部一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周翔回头瞪了一眼那人，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甚至拿犯案的手替周翔揉了揉腰。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那人抓着周翔的手腕快步向前，几乎同时两边叩响了门锁，但那人先人一步，带着周翔冲出了卫生间。
派对到了高潮，舞池中扭动的躯体越来越多，那人紧紧攥住周翔的手穿梭在人海中。接着乐队风格一转，灯光又暗了几分，变换的舞步冲开了二人，周翔被重新挤回通往卫生间的走道，迎面对上两个颇为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当红歌星宋居寒，另一个是前段时间周翔注意到的穿时装周新款的男人。前者蹙着眉头瞥了周翔一眼，后者面色绯红，身上披着的大了一号外套还有些许褶皱。
周翔突然意识到卫生间隔壁的声音是谁了。
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个，急忙将目光投向热闹的人群。
但那人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消匿在黑暗中。
……
第三十天。
女儿的护手霜用完了，周翔决定暂且休息一天。
7.
自那一夜后，周翔萌生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周翔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原本打算做这个就放下廉耻，可是那晚的事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每个细节清清楚楚——那人深邃漂亮的眼睛、故作无辜的表情，以及……
明知只是茫茫人海的一次擦肩而过，只是燃起了小小的火花，周翔却期待着下一次相遇，甚至有那人的未来。他想体面的出现在喜欢的人的眼前，尽管体面背后是一席疮痍。
8.
今晚的夜色很美，周翔还来不及感叹京城的夜空难得能看见星星，生意就找上门来了。
是他第一个客户，那个给他带来很多客户的客户。
客户的手刚搭上周翔的肩，一个黑影就从马路对面窜来，拉着周翔的手腕拽到了自己那边，客户的手一空差点闪倒。
“翔哥，他是谁呀？”客户惯会撒娇，加之喝的有点多，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滴滴模样。
“谁许你这么叫他的！”黑影一脸愠怒，但很快他感受到了周翔疑惑探视的目光，立马换上委屈的模样转向周翔，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眼睛像是下一秒能坠下泪来，“翔哥，他叫你翔哥。”
这小孩，明明自己没理倒像是被别人欺负似的。
“这里十街八巷认识我又比我小的都叫我翔哥。”周翔认出来了，但他又想逗逗那人，“你干嘛呢。”
“你说你要换个地方的。”
“换个地方做什么？”
“做……不做什么！反正要换个地方！”
“我又不认识你。”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那晚！那晚……”那人白嫩的脸上染上一层粉红。
“那晚什么呀？唔！”
那人掰过周翔的头，强制与他相吻。但那人本意不在调情，很快便结束了这个吻，退出时又恶作剧版轻咬了周翔的下嘴唇，接着挑衅般冲客户扬了扬下巴，又如胜利者般揽着迷迷糊糊的周翔的肩膀离去。
待到周翔清醒，二人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街的小巷子里。
“你认识我？”周翔故意皱着眉头问那人，“我们好像只见了一面。”
“我找我朋友打听了……”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对不起翔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翔无奈一笑，“你都知道我的名字的，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不过分吧。”
“晏明修。”
9.
“翔哥，我们换个地方吧。”
“好。”明修。
10.
凌晨四点，周翔为熟睡的晏明修盖好被子，悄悄离开了宾馆。
周翔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张脸陷入懵懂的爱恋之中。周翔曾以为多年之后等到他把女儿的病治好再所有欠债还清了，也许会遇到一个搭伴过余生的人，至于情啊爱啊，在他这里早已不重要也不可信。
晏明修让周翔想再试一次，可他又想自己又有什么底气再试一次。
晏明修就是一轮挂在夜空的明月，皎洁高贵，只能远观，永远也不会独属于地上的某某。可月光余辉偏偏披在周翔的身上。
恍惚中周翔游走到租住的小区，临街的商家已将各类早餐推出门外，周翔想到女儿该起床了，便买了一些。
“爸爸，你今天买了好多呀。”
“嗯？”周翔这才反应过来，这林林总总一大桌子，绝不像是这一大一小能吃完的。周翔刚才买早餐时，竟还想着晏明修没吃早饭，又不知他的口味，各样都买了一点。
“是小辉哥哥要来找我玩吗？”温小辉以前偶尔会来陪周阳玩，“还是有客人？”
“不是小辉哥哥。”周翔摸了摸周阳的头，“也不是客人。”
“是爸爸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想和喜欢的人说早安，所以才会借口一起吃早餐。”周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是小辉哥哥告诉我的。”
“哪来的歪理，你怎么什么都听你小辉哥哥的？”周翔笑着刮了一下周阳的鼻子，他想了想又问道，“如果那个人将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小阳会喜欢他吗？”
“我会比喜欢小辉哥哥还喜欢他一点。”周阳一脸认真，“但是我最喜欢的人还是爸爸！最多的喜欢只能比爸爸低一点！”
11.
半个月多前离婚卖房去其他城市生活的李女士与周翔在大街上不期而遇。
两人默契地闭口不谈那栋不知被谁接手的房子，周翔只觉得李女士竟比初相见时更加憔悴，许是同病相怜，李女士主动提出要给周翔介绍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在夜间，小时和件数双重计费，干的越多给的越多，算下来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钱数。
周翔本想推辞，但似乎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12.
再见到晏明修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周翔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到租住的小区大门口，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他正打算动手，那人的头就凑了上来：“翔哥，你别不要我。”
周翔被这一声砸的晕晕的，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提溜着各式各样的早餐和晏明修进了自家的屋子，周阳听见声却见周翔带回一个陌生人便躲在墙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这是我女儿，周阳。”周翔介绍道，“小阳，过来，叫哥哥。”
“哥哥好。”周阳穿着小拖鞋哒哒哒跑过来，又躲在周翔身后偷瞄晏明修，“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晏明修愣了一秒，随即脸刷的变红了。
周翔坐在沙发中间，晏明修和周阳一左一右地挨着他，他原怕两人尴尬，没成想这二人很快打成一片，周阳一个劲地给晏明修推荐各种她认为好吃的，晏明修则非常配合地给出回应，没过一会周翔反倒成了电灯泡，一脸无奈“被迫”和周阳换了座位。
周翔看着笑作一团的晏明修和周阳，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自周阳妈妈离开自己后，周阳奶奶不是没劝过他重组家庭，先前他总想等周阳大一点再说，后来周阳病了他也不想拉一个人分担他的苦难，更不敢奢望。
可至少这一刻，周翔动了这个念头。
13.
“哥哥，我爸爸喜欢你。”周阳趁着周翔下楼倒垃圾的功夫拉着晏明修说道，“我爸爸说他每天早上都想见到你！”
“是吗。”晏明修轻声回应。
“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可是我没有。以前奶奶让爸爸再给我找一个妈妈，但是爸爸说，爸爸和妈妈应该互相喜欢，他没有喜欢的人。”周阳松开了拉着晏明修的手，“现在他有啦。虽然好像别人的妈妈都是女生，但是也没有人说妈妈不能是男生。唔，搞不懂。”
“哥哥！你喜欢我吗？”
晏明修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都说我要死了。”周阳搓了搓脸，“怎么办呀，我死了爸爸就少了一个喜欢他的人了。”
“不会的。”
“所以你喜欢我爸爸好不好。”周阳笑了，就好像没有听到晏明修说的话一样，“这样爸爸多了一个喜欢他的人，就不会想我了。”
“好。”
14.
晏明修一直待到十一点多，周翔怕他不认路便送他出小区。
“翔哥。”到了小区大门口，晏明修突然摘下了手上的戒指，“这个你收下。”
阳光下的钻石像一位女神明亮的眸子，勾人心魂，就像晏明修一样。周翔对珠宝这类物什并不熟悉，不过他倒是能分辨出这钻戒价值不菲，尤其是戴在晏明修手上。
“小阳的病需要钱。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钱……”晏明修生怕周翔不要，赶忙补上一句，“这戒指对我而言不贵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周翔需要钱，但他不想让晏明修觉得自己是为了钱。
“翔哥，你一定要收下。”晏明修把戒指放在手心，“就当是我给你，和小阳的礼物。这戒指不送出去，在我手里它就只是个戒指。但给了你，他就有了意义。”
“……行，我收下。就当我向你借的钱。”
“翔哥，把左手给我。”
周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伸出左手，晏明修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周翔左手无名指上，然后仿佛完成一件大事抚上心口，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再见，翔哥。”
15.
一个阳光充足的上午，周阳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家中。
周翔一时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天他恰巧待在家中将周阳及时送医，但突如其来的病重加重让原本好过了许多的日子又步入泥潭。
房子是租来的，家中也没有什么新添置的物件，周翔几乎不眠不休的工作所赚的钱支付完日常生活和医药费后所剩无几，如今周阳进了icu，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上哪里找钱。
周翔突然想起晏明修给他的那枚戒指，那枚被他小心翼翼藏在一个并不精致的小盒子里的戒指。他本想有下一见面还给晏明修，只是晏明修神出鬼没，等到周翔想找他时才发现二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现如今周阳的身体要紧，他也只能将这枚戒指典当了。
16.
“这戒指不值两个钱。”典当铺老板端详许久，再还回来时声音平淡，看周翔一脸不可置信，又补充道，“你要是不信，这有几个地方可以鉴定，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周翔连忙按照老板给的地址赶往最近的一家，结果显而易之。
周翔不死心，去了另一家珠宝鉴定中心，他步伐太急，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男人。男人被他撞得的一个趔趄，硕大一个蓝宝石戒指跌落在地。
那戒指好看极了，蓝幽幽的让人想起初夏的夜空，看起来价值不亚于周翔手里这枚。然而男人只是怔怔的望着，周翔小心地捡起戒指，放在男人手心。
那戒指实在是太漂亮了，周翔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假的。再看也是假的。”
男人突然开口吓了周翔一跳，他急忙移开眼睛，却又对上男人的目光。男人空洞的眼神看的周翔心慌，仿佛男人说的是晏明修给周翔那枚戒指。
周翔突然觉得兜里的戒指着了火，从下至上，窜过了心脏，一路烧到了脸上。
愤怒、不甘、无力、背叛感……
周翔并不知道男人与戒指背后的故事，但此刻他觉得自己与眼前的男人同病相怜。
挚爱的欺骗、被戏弄的真心——也许晏明修并不是有意的，也许他也让人给骗了，何况他从来没有承诺过戒指的价值，但现下周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咆哮的欲望，阴暗的情绪几乎吞噬了周翔整个人。
他喜欢晏明修，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喜欢晏明修?晏明修是一轮挂在天上的明月，皎洁高贵，只可远观；可周翔只是万千夜行人中的一个，能得到一点月光余辉已是神仙恩赐。你说现在，以前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和晏明修谈爱?
几声刺耳的喇叭声让周翔回过神来，面前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周翔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鉴定中心。
17.
“爸爸，我想小辉哥哥了，他上次说要带我去游乐场玩的。”
“爸爸，明修哥哥去哪了？他答应我陪着你的。”
“爸爸，我想奶奶了。”
“爸爸，我不痛啦。”
周翔的小太阳落山了。
18.
周翔并不喜欢酒，但如今只有酒陪在他的身边。
周翔以前很难理解温小辉总是把自己浸在酒里的做法，他觉得尽管生活中烂事一大片但总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如今他才明白那是坠的不够深，他还有喘息的余地，现在他被死死扼住喉咙，格外清醒却恨不得醉地糊涂。
周翔一直带着那枚戒指，那枚如星般闪耀却一文不值的戒指。有时候周翔会用戴戒指的左手握住冰过的啤酒瓶靠在自己脸上，冰冰凉凉却又似乎残留着一丝晏明修的温度；有时候周翔举起左手试图挡住夜店五颜六色刺眼的霓虹灯光，然而戒指反射的光点却更加刺痛他的眼睛。
不知几瓶酒啤酒下肚，周翔感到今晚的醉意足够他入眠，便摇摇晃晃离开夜店。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还不等周翔回头，棍棒的敲击痛感便在他后背炸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翔醒来时，依旧卧倒在巷子里。路过的人全当他是个醉汉并没在意，他勉强撑起身子，疼痛的感觉在后背蔓延，然而比后背更加疼痛的事他空荡荡的左手。
戒指丢了。
19.
周翔浑身脱力，坐靠在墙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周翔不住地抚摸压出浅浅痕迹的无名指，最后认命似的扶着墙站起来，摇晃着朝着家的方向。
“周翔。”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周翔背后响起，然而并不是晏明修的，“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好久不见，李小姐。”
“你把戒指卖了？”李女士扫了一眼周翔的左手，语气十分不满，“周翔，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明修！”
“……你怎么知道戒指的。”
“我前夫是晏明绪。”李女士幽怨的盯着周翔，“哦，你应该猜到了，他弟弟是晏明修。从我卖房子开始，都是明修拜托我照顾你。”
“明修他……最近好吗？”周翔很想问晏明修去哪了，但相比去哪儿，他还是希望晏明修能过得好。
“那枚戒指是明绪妈妈的嫁妆，是她临走前留给明修未来妻子的。你却把它卖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明修。”李女士并没有管周翔说了什么，“我错了，周翔，你配不上明修。以前是，现在也是。”
“李小姐，我能见见明修吗？”
“就算我说不能能拦住你吗。”李女士冷冷一笑，“可惜望江那么大，不知道明修愿不愿意见你。”
“望江？”
“他死了。”
20.
周翔的月亮消失了。
21.
周翔买了一个充斥着廉价气息的假钻戒，他小心翼翼的把他带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然后他又回到了188club。
“来玩吗?”
“我什么都可以。”
“没钱也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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